余尝言可上契一百化生其要十年三者相之暇选注,又觉珠玉之在前矣,殆仲景之功臣,古昔圣贤之羽翼也。以之砭俗学而示来兹,流之一壶也。夫余髦矣,一官去守,匆匆北归,不能更与王子把臂朝夕,疑义相晰,不然。书此为序,兼志别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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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靖末年,余友沈君承之,手一编见示曰∶“此,予所述《经脉分野》也,子深于医者,幸为我订而序之。”予谢不能。沈君祈请再三,往复不置,乃应曰∶诺。予时方注《礼记》,未有以应也。而沈君从计,偕士之京师居岁余,竟无所遇而还,郁郁不得志,遂病以死。久之,《礼》注脱稿,乃受书而卒业焉。其书自巅放趾,条析分明,一本《内经》及诸大家之说,而时参以己见,可谓博治,君子称名家矣。惜其引证繁复,补益太过,则其见托订正之意,良非虚也。
自轩岐论医药以剪民患,百世而下言医者莫不奉为金科,然辞简义奥,读之有不能即得其解,则望洋而叹者多矣。古人之意既不可见,或窃取世俗之书得其绪余,唯多较病于寸匕,绳方于点墨,此等欲期以决嫌疑、定生死,不亦难乎!昔秦越人有云∶“闻病之阴,论得其阳;闻病之阳,论得其阴。”其起虢太子也,取之于三阳五会以更适阴阳,而太子卒苏。其次齐桓公之病进也,自腠理渐及于肠胃骨髓,而后卒如其言。太仓公受公乘阳庆五色诊奇咳术,精解之,决人生死,燎若指掌。此皆去轩岐之代未远,前圣精意尚有师承,其于内经之所谓脏腑因应,以至十二经十五络之传变,皆洞晰其所以然之故,是以终古称为神医。夫所谓内经者,即汉艺文志所载素问、灵枢是也。
予自髫年即喜读张隐庵《伤寒论注》,先君子见而慰之,以为读书之暇,倘得略通医理,是亦济世之一术也。年十六,会先君子病洞泄寒中,医者用芩连十余剂,病益不支,汗凝若膏,肤冷若石,魂恍恍而欲飞,体摇摇而若堕,一夕数惊,去死者盖无几矣。最后赵云泉先生来,投以大剂附子理中加吴萸丁香之属,甫进一剂,汗敛体温,泄止神定,累进之病乃告痊。
丹溪朱氏云。素问。载道之书也。词简而义深。去古渐远。衍文错简。仍或有之。故非吾儒不能读。信哉言也。余蚤承箕裘之业。奉先考蓝溪公之庭训。而治斯经。颛主王太仆次注。枕。十余年矣。然间有于经旨未惬当者。又有厝而不及注释者。虽经嘉阁臣之校补。犹未能精备焉。于是采择马莳吴昆张介宾等诸家之说。更根据朱氏之言。参之于经传百氏之书。以补其遗漏。
云间期叔李先生,无所不通,医特其绪余也。医中之着述甚富,《汇辨》特其一斑也。忆数年前《汇辨》将脱稿,先子节欲付梓,先生曰,请姑俟之。以后先生客湘江、客天中客济上,如冥鸿绝影,慕者无从。凡习岐黄家言者。以仆父子与先生交契,索《汇辨》者踵相接,不得而去,则误以为有所秘惜。至庚戌春,先生始南还。仆闻之大喜,迎至敝庐,邀诸骚人酒徒酣饮彻昼夜。见先生之貌益腴,气益敛,退然如不能出言词。
痘诊之症,不着先秦古书,故溯流穷源,类多未定之见。有谓在母腹中时食秽血而致者,有谓在交媾时欲火所钟者,盖皆胎毒也。宋元以来,医家之说大抵皆然。而近又有天行疫厉与伤寒同,则是外感了,与胎毒无干,不知伤寒之病,人有不患之者;而痘则人人不得而免。伤寒则既病之后,不能保其不再病;而痘疹一出之后,永不复出。
黄帝言∶不能起死人而不杀生人。扁鹊述其言,是病已成,虽黄、扁不能使之生明矣。其有本无病、或小有病而误针之,以至于不可救,则粗工之罪也。然而病者之妻子父母,转诿之命与数,而粗工哓哓自解,且以为吾尝尽心于是,而不谓其人之不克承也。天下如此其大,岁月如此其悠且久,粗工遍满宇宙如此其众。计其一日之中,方心毒手所斩刈戕贼者,各列其姓氏,各存其医案,盖较之谳狱决囚之册,或相什佰,或相千万,而不可底止。
先考亭立公一生乐善,不幸中年弃世,垂没嘱峻曰∶“吾家世代种德,汝当善承先志。”峻泣而志之不敢忘尔。时终天悲痛,急患失血,几危!逾年稍愈,母氏许谕峻曰∶“汝犯此症,功名之念已矣。吾见汝自幼好辑方书,不如留意岐黄,一可以养生,一可以济世,庶不负先人好善之嘱也。”峻遂矢志医业,所夕不怠。一闻灵验奇方,必重礼购求;或遇急病即对症试之。其有效者,辑选择焉。如是十有余年,积集约八百余方。癸未春,旧患复发,迄今三载,病势日增。峻已自料不起矣,将欲为善后计,而藐兹孤儿,襁褓未离,尝闻积德可以贻后而善。书中惟舍药施方,最为切要。幸得友人徐芸兄,素存与善之心,去后刊刻《阴注证》、《并微今铎》二书行世,而举业之余亦尝旁及小道,爰同心遍采神方,汇集成编,今夏方得脱稿。而峻旧患大作,命在须臾,但是编积十年之辛勤,志欲公世,岂可不终厥事。